致亡妻

茹，今日是你逝去的百日，我不知怎么，唯恐提笔依旧是你在世时。

青城的秋日总来的太早，屋檐下的燕子也搬家了，我闲来无事，便坐在院子里，看着你栽培的花朵一束一束败去。你还没病倒时经常在院子里捯饬你的满天星，我想着那时你脸上的泥巴忍俊不禁，笑着笑着又泪如雨下。

茹，你好吗？那边不会有疼痛了吧，你会，你会想起我吗，就像我现在想你一样？ 我抹去眼泪，这是你走后第一次跟你说话，你肯定不愿看到我哭着。

讲讲你生前最喜欢听的事吧，小豆这只八哥终于学会说话了，还记得你嫌我说小豆笨吗？你拿着鸟食在小豆跟前慢慢叫我的名字，君生。你刚去世的时候小豆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，整日耷拉着脑袋，下葬那天，它突然叫出了君生。现在每天一大早就听它满院子的喊君生，君生。

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你，你为何不来我的梦里呢？是我对你的思念还不够吗？是你到了那边会忘了我吗？是我做什么事惹你不欣喜了？你说我做什么才能梦到你？才能再见你一面！

茹，别人说人生苦短，我觉得人生是太漫长，在这一百个日夜里，我度日如年，来路太古，别路太远，慢慢长路，世事险恶，别丢下我一人啊。

你总说， 我是一个医者，要以患者为重，可我纵使救了再多世人，还是没能救了你，我不知该怎么惩罚自己。你逝去那日，我守在你身旁，看着你的脉搏减弱，却束手无策，身为一个男人却连自己挚爱的妻儿也保护不了，我学医有何用！

自你走后我感觉什么都空了，我仍按时去医馆坐诊，吃饭，睡觉，但是我什么都没了，一切的一切除了乏味就是乏味。

记得我们两个过世的孩子吗？意外死于腹中的两个孩子。你临终前嘴里念念不忘的孩子，你们在那边团聚了吗？孩子们长大了吗？个头多高了？他们会想我这个没用的爹吗？

茹，你要我好好活着，可我怎么才能做得到？我的眷恋我的一切都不在我身边，我该为什么而活着。

值得欣喜的一点是你虽比我逝世早，却不用感受这挚爱离世的孤独和痛苦，我愿替你挡了所有的苦痛，为你遮了所有的风雨。可我做不到的是活下去。

小豆我已经放生了，父母我已然安顿好，我毕生的医术也已写好放在医馆里，原谅我不能照料那些花儿了。

我和你们团聚了，我不会再让你们离开，毒酒在写信前我已饮下，我怕写信给你会放弃这个念头，茹 ，你知道吗？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是活着的，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是醒着的。

茹，就要相见了。

杨花落，子规啼，

夜半钟声泣。

晓夜残，无人还，

梦落孤星寒。

何雨寂寂风戚戚，

萧索难以息。

一寸月光裹心伤，

难成凤与凰。

彼岸花，恨也罢，

豆蔻何牵挂。

红袖霜，锦颜妆，

俯首泣花黄。

怎装惺惺作惜惜，

韶光易于欺。

何日瀚海成五荒，

更笑鸳同鸯。